人命換算系統

一場車禍,致使27人死亡,因為死亡原因是交通事故,所以他們的死亡,在自圓其說的遊戲規則里就變得「不重要」了。
前幾天,看到一篇文章,是把因為車禍死亡的27人,在都算成是新冠疫情以來非偶合死亡的情況下,需要412萬人的基礎數據。它是怎麽被算出來的呢?
    1、這次貴州疫情的毒株明確是奧密克戎毒株,與今年春天的上海一致,我們不妨以上海的數據作為參考。
    2、上海累計感染約61萬人次,死亡病例588人,於是死亡率約萬分之9.6。
    3、588個死亡病例里,平均年齡是82歲,而且都有基礎疾病。
    4、管老師在此完全可以論證,上海這588個死亡病例,幾乎都是偶合死亡,也就是說,這些人中絕大部分不感染新冠也得死。這個非常好理解,因為本身一個人有嚴重的基礎疾病,那麽他別說五年生存率,能活過三個月的生存率都沒有多高,上海這波疫情持續兩個月,這些人隨時偶合死亡一點都不奇怪。
    5、那麽我們看,這588人有多少,是年輕、沒有基礎性疾病的呢?找了半天,參考上醫的一篇論文《Estimation of disease burden and clinical severity of COVID-19 caused by Omicron BA.2 in Shanghai, February-June 2022》,588人中的60歲以下人員4人。
    6、也就是說,61萬的感染,能讓4人非偶合死亡,死亡率僅有百萬分之6.6%。
    7、那麽今天這27人,可以說都是非偶合死亡的,為了造成27人的非偶合死亡,需要感染多少人呢?經計算,需要感染412萬人,也就是貴州總常住人口的10.7%。
    ——節選至《貴州大巴側翻,相當於多少人感染新冠?》|管球師
當然,這樣的「人命換算」是一種近乎荒誕主義的手法,我相信能看懂其中玄妙的,其實也都能「清醒」地看到造成這場「交通事故」背後的根本原因。
不過很可惜,大部分的人都寧願把自己蒙在鼓里,也不肯面對真實。甚至這套有趣的「人命換算系統」其實早就深刻在了大部分中國人心里。
不久之前看過一篇分析中美校園兇殺案的文章,內容以「美國的校園慘案幾乎都是槍支造成」,從而立意「中國的校園非常安全」。有人在文章下質問文章作者,用槍擊案作為標準,中國的校園樣本為0,這根本沒有比較的意義。結果這群人提出質疑的人,被文章作者一頓臭罵,罵的內容大家應該也都能猜到:你這個崇洋媚外的狗漢奸。
說實話,我其實挺想研究中外校園霸淩致死數據——但我相信,我是沒辦法在「保證自身人身安全」的情況下拿到中國校園的霸淩致死數據的,就算有,我們還得考慮關鍵時候的監控視頻是不是會「剛好」壞掉。
顯然,就算按照校園霸淩致死這個樣本來進行研究,我相信中國還是可以贏麻的,因為能夠找到的樣本已經是被「優化」過的,所以這項研究,本身並沒有太大的社會意義。更何況,這個通過研究中美校園槍擊案,得出「中國校園更安全,但無視實際的校園霸淩致死」的結論,更不具有社會意義——倒是挺符合現實主義諷刺主義文學的風格。
2020年,中國大陸道路死亡的人數約61703人,將27人的樣本丟入其中,微乎其微;如果把這27個,換算到中國大陸5226的因新冠病毒死亡的人數里(註意,這是官方認定是因新冠病毒造成死亡的,而不包含次生死亡數據),那這27人的離世,就顯得那麽的舉足輕重了——這或許就是現實意義上的輕如鴻毛或重如泰山。所以到最後,也沒有人把這27人的生命,給劃入到該被劃入的區間之中,他們只不過是一個數字,甚至連歷史都不允許記住他們。
這就是「人命換算系統」的本質,把他們的生命丟進不同的樣本和基準之中,得出的結論甚至可以截然相反。明白人都能看出這里面的問題所在,但謊話說一千遍,再讓一千個人重復,那這個謊話必定會變成真話,以至於人們都學會了這樣的人命換算。
我在學生時代,因為還算有點文筆,所以有幸做過會議書記員,去參加學校教職工員工的內部會議。那場會議一開始都是廢話,直到最後一個議題,使我眼前一亮。校方領導在總結截至本學期以前5年的校園「死亡」數據,我所在的學校共發生了3起學生死亡的事件,2起自殺,1起意外事故。這個數值到底算不算是「嚴重」,我其實並不清楚,我如實地記錄下這個數值,聽著校領導繼續講話。
他繼續解釋道,這3起事故,都及時報案,並且得到了警方的裁定,跟學校的管理本身沒有責任,但還是讓這三個失去孩子的家庭跟學校發生了糾紛。所以未來一個學年,學校要加強教師對學生的心理幹預,防範和杜絕學生因心理造成的人身傷害問題。
當然,這個數值在我心中仍然沒有「概念」。他又繼續道:但是我們學校對學生人身傷亡的幹預做得很到位,在我們學校周邊的另一所中學,僅僅是去年就發生了4起學生人身傷亡的事件,比我校過去5年的總和還要多。
說到這里,我也猜到他的立意了:我校在管理學生人身安全方面,還是很有效果的,希望各位教職員工保持,並做到更好。
這個「人命換算」的賬不得不說,做得很拙劣,但至少校領導自己把自己說得感動了,從死亡的數量對比,特別是我校用了5年的時間才死了3個,而隔壁學校僅僅用了1年就超過了我們5年的成就,從這一點來說,很顯然,那3個因何而死的同學也顯得不那麽重要了,因為他們代表的「數值」,在這樣的對比和「換算」之中,已經完全失去了它們本身代表的賦值。
再後來,別的學校誰因為什麽原因死了,我校知道得清清楚楚,都可以引以為戒;而我校那3個死去的同學,至今我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,以及他們是誰。
多年以後,我們會忘記那27個人,但是他們還徘徊在那段漆黑的路段,成為地縛靈的他們,會不停詢問路過這里每一個被教化了正確集體記憶的我們——疫情結束了嗎,我們能回去了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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