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緊緊擁抱我的小城

        31日將返校,高三像是我要一副慷慨悲壯斷了與家裏一切聯系而離去的樣子——一月一回。而似乎一年之後,我的肉身和半個靈魂將永遠離去。
       想出去的念頭從未如此強烈。留給我們的時間拼起來只有兩天了,無所事事就是最大的焦慮。我還是出門了,不知道做什麽,但就是想出去走走,哪怕不過兩個十字路口的距離。
       剛剛看了作者名為“x隱”的《春風歸途》(原諒我不確定第一個字)——ta離開後的一切平常都默默顯露著著ta離開的事實,太平常,就太真實,太痛徹心扉。承上一篇記秋日藍天的,這些老梧桐啊,雖然葉子還是舉著,向著光,但是枯黃已爬上薄薄巴掌實在支持不住而垂下來的五角。
          還有零落成泥貼地無力的葉,悄無聲息松手枝頭的葉——太涼了,涼氣喚它回去,它想土壤裏的溫暖了,也支撐不住了,就先行落幕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好久沒好好看看這條我走過無數次的小街了——好像以前也沒仔細看看它。近年政府部門給這片最老的城區(確定了,是最老的)也換上了新裝。可別人怎麽說的?“刷得像大晚上一樣黑漆漆的。”
        這些房子們,它們在這裏坐定,看著身邊的事物如何發展變化,這一看就是半個世紀左右。突然它們被刷了新漆添了新飾——那故作深沈的板正的磚樣圖案,那佯裝精致的鉤心鬥角,那新得發澀的木頭門樓……這樣掩了老城區的破舊,“好看”。我們理解。
        但你看這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商廈和燙金大字,在一眾高冷的外衣中兀自留下真正的深沈,映出半個世紀的變遷。
        我說:“咱們家這裏既是最老的城區了,應該差不多也能當個地標式建築或者‘博物館’之類的……”可是話還沒說完,我就發覺自己看著的是後來新刷的白粉墻。哪怕獨剩我們幾家沒有翻蓋,墻也是刷過了的。比墻更早的,那破碎的、一軋一響作回應的石板路、那兩旁簡陋得不能再簡陋卻帶給小孩子無限歡樂的“綠化”,都葬身水泥下。
       又說偏了,話題再回到老建築們的“新裝”。它們可以刷新,但同樣,或說真正陪伴老城至今的,是這些畸形的粗樹——哪怕為城市發展讓路到幾乎沒一棵是健全的,哪怕腳邊僅存的土地被糊上一層沙石混合物,它們的身子是始終不動的,只送自己的每一枝兒女向陽而生。
       還有那些電線、電線桿子——電線桿子部分也刷新了,部分沒有刷,它們架起這城市上空細細的四通八達的線路,任麻雀站在它們肩上啁啾,守護著家家戶戶。千百條電線或並行,每年約好太陽什麽時候在地上投下筆直的賽跑道;或纏繞在一起,這一纏,就是它們一輩子。
        也緊緊纏繞住遊子的思緒,挽住他們的牽掛。
          望北,在車水馬龍的頭頂上,延展濃綠的穹蓋下,一片茫茫,通往我越走越遠的方向——幼兒園,小學,初中,高中,越來越北。去幼兒園在這裏左轉,上小學還要過一個十字路口,念中學就是車載我往西北奔去了……可我好不容易把書讀得越來越北,我卻下定決心要用一生去奔赴南方了。可能在未來,我仍會向北,但最終是為了向南,背負了現實之後,去夢想,無論多長。
       後天,31日,我將真真正正開啟尚位於家鄉的最後一程,奔赴這片茫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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