絕不會是我愛你

這輩子我看書哭得最兇的一次是看曹文軒的《三角地》。
其實他挺多作品都讓人心裏有點酸,有點堵,能痛快的時候很少,但竟然還能對生活存有希望。(很厲害)
《三角地》跟他慣常文風不一樣,是操著粗口的少年自述,最後Happy ending皆大歡喜。其實你發現真的好的BE大部分時候都是那種細水長流的悲哀,所以我自認為受虐能力很強。但是就這個講述自救的看似雞湯的故事我哭慘了,給我爸媽都嚇壞了。
我看《活著》的時候也哭,哭得很文靜,蹭兩下完事了,然後在沙發上葛優癱了一下午思考人生。
看《三角地》的時候就那種根本壓抑不住的眼淚,我都不明白自己哭什麽,哭完拉倒。
故事裏的“我”就是不信命,一次再來一次,然後我就哭了,哭得稀裏嘩啦。
我難以解釋孩童的被觸動點,但我覺得這是個值得思考的議題。
是和基友的深夜亂講,她並不很適合辯論 我也不是,所以難免看著暈。而且因為網速延遲,有時我倆的話題對不上,看個樂呵吧。
兩個初中生對於為人處世的探討。起源是《醜陋的中國人》,中間的照片是《山月記》中小和尚的一篇。我提出醜陋的中國人應該叫醜陋的人類。以及我覺得人生無趣,活著毫無意義而她異議的事。我沒有表述很多,是在聽她說什麽。這是我們第一次深入研究我們的分歧,我習慣發號施令,但今晚我覺得聽的收獲更大。
我依然覺得人類在宇宙中都是沒有意義的。人性本惡,人心難測,世道渾濁,人間荒漠。
我也覺得如果要有意義,就去打破,去徒勞,去魚死網破,去飛蛾撲火,去歇斯底裏到死亡,去吶喊仿徨到無助,在最黑暗的地方找到光。不是我們蜷縮在這裏反而趾高氣昂——所幸我們還意識到自己不是什麽良人,不值得歌頌。我目前做不到那種犧牲和放手,我想未來可能我還是做不到。
基友的活法很正義(沒有別的詞了),但不君子,不小人,不聖賢,不成功,卻總好過我說著,什麽也沒做。
她已默認到自己無法變更世界,因此義無反顧落進庸庸碌碌,在自得中悠閑。她覺得世間紅塵兜轉也很幸福。
而我明白自己無法改變任何,卻依舊癡迷於欺騙自己相信可能,不去努力。我覺得世間汙泥醜陋絕不堪入目。
矛盾的世界和人類。
從前我覺得,從周一到周五我都睡著,只有周末才算爬出世俗的坑。
現在我覺得,從周一到周五我都醒著,只有周末才落進全人類的夢。
可能後來我又會覺得,我一直在做夢,夢見輝煌,夢見美好,夢見萬人敬仰,夢見出類拔萃。而只要這個夢一天不醒,我就仍是一天少年。
很多人在能說話之前嗓子就已經殘廢破損了,被任何人,任何事物,任何時代,任何世界湮滅了。
我們窮盡一生只是在尋找自己的聲音。
而等到我重獲我的聲音時,我要說的第一句話絕不會是我愛你。
我會說請去找你自己的聲音。
我必須得承認,當我按下發布鍵的那一刻,我就向整個世界呼喊著請看看我,看看不知人生意義的我。因此我的文字也只是這一個目的——請,請來觀察我。妄圖理解我,靠近我,最後拋棄我。
從你馴服我開始,我便一直在想你。這種想念不能寄托於相片,文字,亦或語言,它只是因為你的存在而存在。所以這想念並非要緊的生活所需,它會慢慢落進無光的角落裏。可從我再次聽見你的名字起,想念便從落灰的洞中爬出來,一點點咬噬著骨血復蘇,讓我既期待又恐懼,既渴望又拒絕。直到見了你,想念才靜靜依偎在心臟的陰影底下,吮著指頭望用回憶生造它的你,如今更新了它消逝的部分,它便不斷壯大卻依然蟄伏。等到你又走了,它才壞心眼地提醒我忘了送你一枝玫瑰。這是否變為遺憾我也不知道。於是想你變成想見你,想見你變成想再見你,人類本性的貪婪餵養了你給予的心碎。我想你是不定期的抗原而它是潛伏的抗體,你攫取了它,它思索了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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