魯迅先生千古

晚上寫完手賬就出門去讀書了。今天真是格外的熱。又悶又熱,人活像關在帶蓋子的蒸屜裏頭,汗都發不出來,只管悶頭悶腦地升溫升溫,暑氣籠得人腦袋發昏。
我下午都縮在寢室不肯出門,結果呆在房裏固然是涼爽,可還是防不住腦袋發昏,好不容易捱到固定出門看書的時間,幾乎是雀躍的沖進外邊蒸騰的熱氣裏了。
我有時候真相信上天的緣分,故意在時空裏造出一些小小的巧合,讓人碰上一個就止不住的高興。今天仍是讀子愷先生的《緣緣堂隨筆》,誰知道竟連著兩篇小記裏讀到關於魯迅先生的內容。一篇是子愷先生參觀烈士紀念館時提到了魯迅筆下的劉和珍君,另一篇印象更深刻些,是豐先生寫他兒時的一位玩伴,說那個孩子格外像迅哥兒認識的閏土。我興致盎然地讀完,也覺得格外像,尤其是豐先生寫成年後再見到那孩子,他已稱他「子愷先生」的時候,真就同《少年閏土》裏邊那聲「老爺」一樣戳人心窩。
我讀完很不盡興,於是在網上找閏土的課文重新來讀。只看到開頭「深藍的天空下」幾個字,心裏就不自覺跟著念起來了。小學的時候早上總被父親從被窩裏扒出來背課文,現在便是想做也覺得別扭了。
讀完今日份的書往回走的時候,擡頭竟瞧不見月亮。我的眉眼只管耷拉下來,不服氣地走兩步又擡頭找。可直到我走完操場整一邊,都沒看見半個亮的影子。我只好垂頭喪氣地低頭走,把播放器裏的歌切成許美靜的《城裏的月光》,想借此彌補一下今夜的失意。哪曾想遇上操場中間開聯歡晚會,射燈把天上映出大片唐突的紅紫色,音響的聲音大得擾民,在放日本某個宅舞的曲子,吵得我整首歌下來只依稀捕捉到一段悠悠揚的間奏,不可不說是更加失意了。
可誰知道,誰知道呢!我就這樣拐過操場四方的一角,轉頭就看見橘黃的半月正低低掛在對面的天上呢!我吃驚地當即站住,盯著它看了好一會,想它為何今晚不同前幾日呆在同一個地方,害我按部就班地見它不著,徒然生了這好一會氣。我把步子放慢了走,走兩步又側頭看一眼月,私心想讓它多陪我一陣子。
走進宿舍樓區的時候我沒忍住回頭還想看它一眼,結果只迎了梧桐熙熙攘攘的葉子和操場上晚會造出的燈光。
但我還是高興的!高興得情不禁背起了魯迅先生的《少年閏土》。
「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,下面是海邊的沙地,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。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,項帶銀圈,手捏一柄鋼叉,向一匹猹用力地刺去。那猹卻將身一扭,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。」
我坐在宿舍樓高墻上缺角的天空下,真切地懷念魯迅先生和小學時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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