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情靈藥

從前有個任性的國王,三十好幾了還不結婚,大臣們很著急——雖說現在陛下還算健康,可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臨。
第一個去拜訪國王的是威廉公爵。他臉蛋鼓鼓的,肚子鼓鼓的,屁股鼓鼓的,連錢包也鼓鼓的,所以人們私下裏都叫他鼓鼓的威廉。
“陛下。”威廉昂首挺胸,嘴巴裏像塞滿了糖果,“您老大不小了,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。”
任性的國王飛快地搖頭,仿佛結個婚會要了他的小命。
威廉毫不氣餒,他的信心也鼓鼓的,“陛下,鄰國的公主長的花容月貌,世間僅有,太陽看見都不舍得落山,她很樂意嫁給您。”
國王倒吸一口涼氣,“不要不要,頂著個大太陽,夜晚睡覺都睡不安生吧。”
“這……剛才我只是打了個比方。”
“那你承認自己說謊了。”
在這個國家,欺騙君王的人會遭受長鼻刑,行刑官會拿鉗子夾住說謊者的鼻子,揪的老長。
威廉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鼻子,不知道這刑罰對他來說是好是壞。
氣氛一時尷尬,像葬禮時突然闖進一個小醜。
幸好,女仆端來了紅茶,國王一見到,就笑的跟春天的百花開似的。
公爵趁機告了退,用絲綢帕子抹汗珠的時候,心想國王怕是把對女人的熱情都給了紅茶。
第二個去拜訪國王的是約翰,他和國王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。這次,他不是一個人來的。
約翰的小女兒莎莎公主也來了,她粉嘟嘟的,小手揮揮,就要抱國王。
國王自然無法拒絕這麽可愛的莎莎,誰也不能拒絕這麽可愛的莎莎。
這正是約翰的計謀——想要這麽可愛的女兒嘛,那就自己生啊。
不巧的是,女仆抱來了白雪,那真是一只可愛的貓咪,雪白雪白的,誰見了也不會不說聲,好貓咪!
國王一見到,就笑的跟夏天的菠蘿蜜似的。
約翰沒想到,濃眉大眼的國王竟然是個貓奴,這就不好辦了,畢竟在貓奴眼裏,自家的主子必然是最好看的——才不是他的女兒不可愛。
“貓貓!抱抱!”
就連莎莎也淪陷了。約翰嘆了口氣,見女兒這麽喜歡貓咪,他尋思哪天白雪生崽,也朝國王要來一只。
第三個去拜訪國王的是老傑克,老到快睜不開眼,他是拄著拐杖來的,旁邊跟著一條老黑狗。
國王請老傑克坐在椅子上,老黑狗趴在他腳邊。
“陛下,誰都有過青春歡暢的時刻,哪怕我現在老的像根木頭,滿臉都是歲月經過的褶皺。”老傑克沈醉在往日時光裏,“那時候,我時常帶著這條老黑狗的祖父去打獵,騎著那匹黑綢般的大馬,快活地像一陣風。也有遇見喜歡的姑娘,一頭金黃的長發,她祈盼我安定下來,可誰能約束風呢。”
他深褐色眸子裏的光又暗下去,像飄過一片雲,“一直到很久以後,風終於想停留了,可回過神,發現無垠的大海上,再沒能依靠的帆。”
女仆不知何時進來的,聽的紅了眼,她匆匆將點心擺上桌,又匆匆地離去。
國王看著那疊點心,露出如深秋落葉的蕭瑟笑容,“老傑克,請吃些吧,哪怕化解不了你苦澀的萬分之一。”
老傑克拿起一塊芝士蛋糕,慢慢抿化,回憶著自己因何來到這兒。
他是個老光棍——顯而易見——孤零零活到現在,大臣們請他來當說客,講講年輕時如何任性妄為,才導致了晚景如此淒涼,好提醒同樣任性的國王。
有效果麽,他拿不準,只覺得今天的蛋糕分外香甜。
隔日陽光很好,大臣們聚到一塊兒曬太陽,可一說到國王的婚事,仿佛就有片烏雲飛來似的,個個都沒了笑容。
“這樣下去可不行。”威廉公爵氣鼓鼓地說,“國王怎麽可以只愛喝紅茶。”
“我們的國王還是個貓奴,對一只貓俯首稱臣,這像話嘛。”這次說話的是約翰。
“連老傑克的悲慘故事都挽回不了他的心。”賈斯汀瘦高瘦高的,竹簽似的,聲音卻像個罐子,“我是什麽辦法都沒有了。”
“我倒有個法子。”老傑克也在,他老的厲害,見識也多,“遺忘森林的盡頭住著個巫婆婆,就住在冒綠氣的沼澤邊上,她有一個專門熬草藥的坩堝,從早到晚,總咕嘟嘟的,一刻也不停。”
“巫婆婆好看嗎?”
老傑克搖搖頭,“她年輕時也許很好看,可現在已經老的不成樣子。”
“那她怎麽可能撬開國王那顆石頭心,連鄰國日不落的公主都做不到。”威廉對此還耿耿於懷。
“傳聞巫婆婆會煉製一種愛情靈藥,不管誰喝下,都會愛上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人。”
“也就是說……”
大臣們頭頂的烏雲忽然散開,陽光燦爛。
大家猜拳決定誰去尋找靈藥,約翰輸了,他光榮地踏上旅途。
他做了充足的準備,不僅調遣了十一名騎士,還雇傭了九個傭兵,只是在請本地人當向導時出了點問題。
“你要去找巫婆婆?沿著這條道一直走到頭。她是住在森林裏,可誰說森林裏不能修路呢。”
快馬加鞭,太陽還沒落山,約翰一行就來到了巫婆婆的小屋前。
“愛情靈藥,真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到的。”巫婆婆戴著張古怪的面具,她只答應見約翰一個人,“你要它作什麽用?”
約翰不敢說是給國王“治病”,怕巫婆婆漫天要價錢,只說他有自己的用處。
“那我可幫不了你。”巫婆婆俯下身子,繼續熬那鍋紅裏透著綠的藥湯,散發著難聞的草腥味。
“其實我得了個怪病,從沒有愛過任何人。”因為說了謊,約翰下意識摸了摸鼻子。
“所以你是要自己用嘍。”巫婆婆個頭不高,她踩在木板凳上才和約翰平視,“那你去找來癩蛤蟆的眼淚,蟋蟀的胡須,還有爛蘋果的核,哦,別忘了最重要的,蚊子的卵。”
約翰雖然搞不懂巫婆婆到底要做什麽,但他只能照做,誰讓國王是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呢。
“現在,我們分成四路,分別去找,癩蛤蟆的眼淚,蟋蟀的胡須,爛蘋果的核,以及蚊子的卵。”
騎士和傭兵雖然搞不懂約翰到底要做什麽,但他們只剩照做,誰讓他才是伯爵呢。
這一找就找了三天三夜,當眾人再次碰面時,發現彼此都像個流浪漢,哈哈大笑起來。
巫婆婆將眼淚、胡須、核和卵丟進坩堝,裏面正煮著一鍋雞湯,約翰受不了這種古怪的啤酒發黴似的氣味,想去外面待著。
巫婆婆一把拽住他,還遞給他一把鋒利的刀子。
“滴進去,你的血。”
約翰照做了,畢竟都到了這一步。
雞湯一熬就熬了三天三夜,最後熬成一小瓶粘稠的紅液,比血還紅。
“就是這個了,愛情靈藥。”
約翰把靈藥交給女仆,告訴她,往小了說,這可關系到國王的終身幸福,往大了說,關系到王國的百年安危。
女仆聽完緊緊地攥著藥,仿佛它能改寫命運。
“我全都安排好了。”賈斯汀曬著太陽,不無驕傲地說。
“我這邊也妥當了,鄰國公主已經安全抵達。”威廉總算不再氣鼓鼓的。
“明天我會讓女仆領著公主去見國王,等寢宮大門推開的那一刻,哼哼……”約翰愉快地謀劃著。
大門推開了。
門前卻只站著女仆一個人,她有些不好意思,“陛下,公主似乎迷了路。”
國王沖出來一把抱住了女仆——因為愛情靈藥的藥效——他毫無疑問地愛上了她。
“這下可難辦了。”躲在暗處偷看的大臣們看到這一幕,都哭笑不得。
“幸好我們的國王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個女孩。”大臣們又一陣後怕。
“看來我們別無選擇了。”
半個月後,國王的婚禮在國都舉行,新娘自然是那個女仆。
巫婆婆也來到了現場,她戴著一副喜慶點的面具,雖然還是很可怖。
“巫婆婆,多虧了你的愛情靈藥,我們的國王才願意結婚。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。”
巫婆婆聽了這話撓了撓頭,“可我的藥是定製的,只有你喝了才有效啊。”
約翰很不解,他看向不遠處擁吻的國王和女仆,不對,應該稱“王後”了,幸福而甜蜜,忽然明白了什麽。
誰都不會允許國王迎娶一個女仆,除非,他只能娶她。

相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