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尤安的暑期

碎碎念:暑假快樂!沒有暑假的大朋友,黑楓樹給你們消消暑~
我一直覺得,暑假開始的前一天,與老師同學約定兩月後見的那一天,才是整個暑期的精髓。
6.29,現實世界,某重點中學
尤尤安的視線在班級中遊移——暑期前一天,成績和作業塵埃落定,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。
比如奮筆疾書的學神大人。凡爾賽造詣令人發指的他精通“心態崩了”“根本沒復習”“玩了一天”等蠱惑類技能。二十四小時開啟的學霸光環更是讓他方圓一米內豁免諸如“遊戲”“睡覺”的負面狀態。
比如通宵鏖戰的一哥。高額的意誌力屬性賦予他無與倫比的專註力,即便源源不斷散發不可名狀氣息的“試卷”近在眼前,也巍然不動,堅守峽谷內、泉水邊的兵線。一夫當關,萬夫莫開,不甘送人頭,不懼後門窗口若隱若現的臉。
再比如時哭時笑的大喇叭。這位的職業體系圍繞核心技能“話嘮”展開,體育課罰站能和墻外大爺隔空嘮家常,換座位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同學被她帶著扣光了紀律分。因此,哪怕數種詛咒效果加身——使她陷入混亂狀態,在“作業好多”、“暑假來了”的幻境中來回橫跳,她也貫徹了不間斷練習音波攻擊的宗旨。
還有,我們的尤尤安。
她左瞧瞧,右看看,認命地抹了一把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。
天賦技能生效後,她爸媽都不承認有個女兒了,更何況同學老師呢?
她像個透明人一樣坐在座位上,得到了寂寞卻失去了作業,連期末考試考了多少分她都一頭霧水呢。
老師敲了敲講臺,同時激活天賦技能“全樓道就咱們一個班在吵”,無聲領域當頭壓下,數秒後她便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。
她拿出主武器“教鞭”和“粉筆”,以一人之力將原作“自主學習”劇情更改為“試卷講評”。
至於尤尤安的卷子……
“某些人,極個別同學,填空題第三問都做錯了?上課講了多少遍,耀斑是最激烈的太陽活動,太陽耀斑啊,寫個‘阿波羅’是什麽意思?”
“看我幹嘛,我臉上有題嗎,看卷子!”
尤尤安乖巧地低下頭,和一窮二白的桌面深情對視。
剛剛那句話是非指向性技能,感知到尤尤安的“發呆”狀態被動觸發,並不能標記出她所剩無幾的存在感。
“下面看試卷背面第一大題,答案是自轉一星期……嗯??!是誰我就不說了,地球自轉一周,把這位同學腦子甩出去了,沒什麽可嘲笑的。”
尤尤安神情一僵,淡淡的憂傷浮上心頭。
當時旅團在和土著民中門對狙,一條消息彈出提示她現實世界在考試。
再窮不能窮教育,尤尤安思量片刻,眼見距離任務死線還有三個小時,可以“待會兒再說”,對知識的渴望征服了樂園幣的空虛,她鬼鬼祟祟地躲到樹後拍照搜題抄答案。
不幸的是,尤尤安“天堂有路你不走,學海無涯苦作舟”的斷腕氣魄威懾住了對面,他們沒想到一個不起眼的契約者能顯露那樣的氣場——神秘莫測,百感交集,眼球不停轉動,似是睥睨又流露著掌控全局的了然,十指在模糊的光屏上躍動輕觸,偶爾靜立核實情報,下一秒繼續描繪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語言。
 到底是何其重要的事情,能逼迫她從戰鬥中脫離?
怎樣可怕的陰謀,才配得上痛並快樂著,才得以一見這般精密的焦慮?
她在寫什麽?她在做什麽?她為了什麽?
幾聲槍響終止了毫無意義的揣測,尤尤安被薇妮提溜著耳朵站起來,悻悻地收起還沒寫滿的卷子去整理戰利品。
‘我的心裏只有學習。’
放飛自我的尤尤安雙腿翹在課桌上,就差來包瓜子磕磕了。
總的來看,尤尤安的天賦能力果真不凡——發成績,領作業?笑死,根本沒人記得。
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筆,心思飛到窗外,沒有作業和課外班的暑期,刨去被樂園征召的時間,應該能做不少好玩的事吧?
換作以往,尤尤安會宅家當“覺皇”,現在麽……樂園給人顛覆認知的閱歷,淺薄的消遣不再是她置身人間煙火的錨了。
收回視線,尤尤安再次環顧教室。
沒錯,契約者無需困囿於一尺見方的題海,回歸現實就如同魚兒躍入大海,未來是拆除路障的康莊大道。
但是尤尤安回來了,她堅持每天按時早讀,任務世界裏熬夜補作業,盡管老師同學動不動就忘記她是誰很麻煩,雖然她不上學不考試也不會有任何影響——她懷念學校啊!
“……是誰你們自己心裏有數,我就不點名了”,老師的法術吟唱終於進入尾聲,此時她方才發動名為“讓我看看是誰把知識還給老師了”的封印破除術,註意到了裝訂線上方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名字,“尤尤安,把你的卷子拿回去。”
“老師就不點名了”的尤尤安一時間萬眾矚目,她發誓她活到現在從來沒這麽有存在感過。
‘懷念個屁。’
6.30,現實世界,尤尤安家
頂著雞窩頭睜開眼,用滅火的速度按掉鬧鈴,確認又是被床綁架起不來的一天。
尤尤安慣例進入強製開機後的空白狀態,約莫半分鐘後,落在枕頭裏的記憶榮歸故裏。
“差點忘了,今天放假,”她一臉頹廢地栽回被子上,“造孽啊,我怎麽就沒關鬧鐘呢。”
呼喚睡意無果,那便一不做二不休。
尤尤安果斷把被子拉到胸口,只留一只胳膊在外面,然後拔掉手機充電線,側身往床內側拱了拱,心滿意足地點亮屏幕。
映入眼簾的是班級群整齊劃一的隊形。
班主任:提醒下同學們,返校後要換儲物櫃,大家別忘了把私人物品拿走。
一哥:不是說這個賽季不換位置的嗎?
大喇叭:【黑人問號臉】
鯊鯊:【黑人問號臉】
我愛學習:【黑人問號臉】
沙雕頭子:【黑人問號臉】
笑死,根本笑不死:【黑人問號臉】
……
班主任:【黑人問號臉】
尤尤安為一哥默哀三秒,希望他的英靈能夠回歸王者峽谷,然後跟著發了個黑人問號臉表情包。
刷了會兒手機,尤尤安不情不願地爬起來,行屍走肉般來到廚房加熱早飯。
把豆奶吸管擠扁再咬回原狀,她發覺自己好像無事可做。
作業?沒有。體驗學校生活也不用太全套,對吧?
遊戲?沒意思。以前她當然是首席召喚師,兼任光之逆子、特種兵、搭配師等要職。然而遊戲的樂趣正是在於忙裏偷閑,真正自由支配時間了,反而索然無味。
打工?不,不,輪回樂園的任務比什麽都勞神。
朋友?嗯,這個可以有。
‘說起來’,尤尤安瞥了眼消息提示,班級群的小紅點閃爍不停,‘我懷念的可不是上課聽講。’
尤尤安:電影院走起!有空嗎?
大喇叭:你是?
尤尤安:《哪咤2》
大喇叭:尤尤安?!!最新影訊說的?!!啥時候去啊?!!
霸道無匹的能力給尤尤安帶來不少麻煩。
譬如她需要翻出戶口本,向爸媽證明自己不是哪來的小毛賊。
也有例外就是了。
譬如她這些“同齡人”,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。他們缺乏人生閱歷,輕信,叛逆,毛手毛腳。不過正因如此,他們的回憶少了許多累贅,一幀幀清晰得尤尤安只需稍加提醒,消除存在感的她便從記憶長河中脫穎而出。
換句話說,再也不可能成為普通學生的尤尤安,是多麽懷念歷歷在目的暑期,念念不忘的舊友啊。
社畜知道,契約者也知道,一旦與屈指可數的暑期擦肩而過,便一輩子都不會再遇見如此純粹、熾烈、活力煥發的人們了。
沒人會再用蹩腳的謊言自嘲“不學無術”,沒人會再與你在偷打遊戲的課上生死與共,沒人會再肆無忌憚地大聲傾吐喜怒哀樂,沒人會再放棄自己休息的時間充盈你的頭腦。
珍貴的不是暑期,是暑期映襯的人與物與事。
“同學,你看見尤尤安了嘛?”
“我就是。”
“啊這……”
“不道個歉很難收場。”
“對不起!”
大喇叭頗為誠摯地說,甚至附贈了九十度鞠躬。
尤尤安煞有介事地瞇著眼睛,精神力集中於一點,天賦技能過載發動!
大喇叭的表情茫然了一瞬,隨即頗為誠摯地說了句:“對不起!”甚至附贈了九十度鞠躬。
再發動!
又是道歉加鞠躬兩件套。
總算把一口氣撒出去的尤尤安傲嬌地扭過頭:“快走吧,電影票買好了。”
“誒呀跑著去吧!我等不及啦!”
“話說——!”
大喇叭猛地剎住車,滿臉問號地回頭看著尤尤安。
尤尤安揚了揚手裏的電影票,熱敏紙在火辣辣的毒太陽下反光,看不清電影場次,就像是兩張等待填充的空白相片。
“你覺不覺得,西瓜第一口最甜,暑期前一天最有趣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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