願彼此快樂

夜,天挺冷的。
天很陰,但並沒有下雨。空氣中濕度很大,給人一種異樣的錯覺,總覺得似乎只要握緊拳頭就可以擠壓出空氣中的水分。
遠處的樓房在霓虹燈的映照下若隱若現,似乎不願意只躲在夜色裏,還想遮蔽在霧氣中。
紅燈的數字在慢慢縮小,馬上就該綠燈了。黎悅攙扶著尚存一絲意識的我,趕緊走兩步,爭取盡快來到人行道上。這個路口有點大,從這頭走到那頭需要一些時間。酒意襲來,我已經昏昏沈沈,不知道她會帶我去哪裏。
生日宴會上,為黎悅擋了太多酒,所以心安理得的靠在她身上,由著她收拾殘局。朋友戲謔的調侃著我和她的關系,說他就交給你了,你負責照顧他,我們都放心。然後吵鬧著,互相擁抱告別。
短短幾分鐘,街頭就剩下黎悅和我。一種陌生的抽離感,忽然湧現心頭。忽然間不知道要去哪裏和做什麽。看著熟悉的街道,陌生的人群,有人走散, 有人擁抱,大多數只是面無表情的行走著。這一切都和你沒有任何聯系,而你又是其中之一。
努力著睜開眼,搖晃著昏沈的腦袋,對她說,黎悅,很晚了,你先走吧。我清醒一會兒,就打車走。
黎悅笑著說,我還不了解你?撒手倒地就能睡著。醒來起碼都是半夜了。這大冷天的,我還是送你回家吧。
摸索著把車鑰匙遞給她,僅存的意識到達停車的地方後,終於不勝酒力的昏睡起來。車裏空調開著,黎悅幫我系好安全帶,車緩慢的行駛起來。迷糊間,發現周圍陌生的高聳建築,斜插在夜色裏,刺眼的霓虹伴隨吵鬧的喇叭聲,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條魚。
黎悅拍了拍我的臉,輕生問道,你住哪兒?我只知道大概的區域。我沒能回答她,一直昏睡著。
淩晨時醒來,聽到身邊細微的聲響,頭痛欲裂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上,掏出手機,看了看時間,已經是淩晨三點,以及三個未接的來電。
黎悅背對著我,在一旁安睡。她的頭發很長,拖在枕頭上。我壓住頭發的一角,整晚都聞到她頭發散發的清香。房間裏昏暗卻溫暖,只有空調運作的聲音。我起身光著腳,踩在木地板上,借助手機屏幕的光亮摸索著穿上外衣。
開門的聲音驚醒了黎悅,她努力睜開困倦的眼睛,支起身看著我說,要走了麽?然後伸手去開燈,手腕上佩戴著的銀鐲碰到櫃子,發出細微的聲音,讓人恍惚,以為依舊在夢中。我低聲回答她說,我去找點水喝。
黎悅起身下床,黑色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收攏起來,垂在身後,穿著一件大大的白色棉恤,俯身穿鞋。她無意間裸露的肌膚,沒有穿束胸衣,形狀美好的胸部,呈現出坦誠無邪的自然。我不敢再去看她。黎悅說,你去休息,我幫你倒杯水,床頭櫃上還有酸奶。
我討厭喝酒,所以很少喝。我捧著溫熱的水杯,看著黎悅說,尤其宿醉後總在半夜裏異常清醒,看著天空一點點明亮起來,那種感覺很難熬。黎悅笑著說,還是要謝謝你,不然宿醉的應該是我。我可不想你看見我喝醉後又哭又笑。
然後聳了聳肩,說道,不知道你住哪兒,你也不吭聲,所以只能帶你來我這裏。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。我笑著對她招手,她溫馴的像只小貓的鉆到棉被裏來。她抱著腳做在床上,把頭枕在她的肩膀上,濃密的頭發輕撫著我的臉頰,忍不住深吸著淡淡的清香。
她忽然扭頭問我,你睡著的時候有幾個未接,沒有存號碼,但是打來好幾次,我沒有幫你接,不回電沒有問題吧。看著她吐氣如蘭的紅唇,沒有回答她。伸手捧過她的臉,開始親吻。她唇上的口紅開始頹敗,像黑暗裏被灼燒的花瓣,讓人無法自拔。不記得和她做了幾次,最後在一種恍惚的狀態下陷入沈睡。
醒來的時候,黎悅已經離開。床頭水杯下壓著留言。娟秀的字體寫道,我去上班了,記得把酸奶喝掉。估計你起來已經中午了,等你一起吃午飯。下午翹班,我們一起去看電影。末尾歪歪扭扭的畫著一個笑臉。
下午,我們一起去看了《梅艷芳》,商場的電影院走廊裏布置著的巨幅海報,是梅艷芳穿著潔白的婚紗走上臺階與觀眾告別的背影,看著黎悅這個展臺前站了好久,有種感傷的情緒。
等待電影開演的時間裏,我牽著黎悅的手,在商場裏閑逛。商場的香水櫃臺前,她認真的看著一瓶紀梵希的香水,俯著身子,長發遮擋住了她的臉,漆黑的眼睛映在明亮的玻璃上。出售香水的櫃員把香水試用裝噴在她的手腕處,黎悅擡腕聞著,對我扇了扇。
我輕輕嗅著,對著櫃員做了一個包起來的手勢,對黎悅說,就它吧,我挺喜歡的。黎悅憋嘴,又不是我喜歡的。我一邊笑一邊掐著她的臉,對她說,什麽香水都無所謂,我只喜歡你身上的味道。
電影院裏,看著她哭成了傻子,一邊擦著眼淚還一邊喝著奶茶。出來後,她看著我,說,我不想像她一樣。我詫異的看著黎悅,問道,那麽出名那麽多人愛,不好麽?黎悅沈聲說,不是,我的意思是,不想等愛了以後,就只剩懷念。我沈默不語,不知道該怎麽回答。只是緊握著她微涼的手。
回黎悅家的路上,電話再次響起,看著熟悉的70尾號。握著黎悅的手接通了電話,平靜的聽起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述說著來意,拒絕了邀請。我始終不明白,一個並不需要你的人,為什麽總會不經意的打斷你的生活,撩撥你的神經。黎悅並沒有開口詢問,安靜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。
沙發上,黎悅輕依在我肩膀上,閉著眼一言不發。我問她,想知道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麽?她頭也不擡說,不想。對於她的口是心非報以輕笑。是那個打開潘多拉魔盒,讓我長大,從而讓我有機會認識你的人。我的回答終於勾起黎悅的好奇心,她問,是那個即便喝得再醉也不能聯系的人?
我笑答,對。原來你還記得我說過這句話啊。
黎悅說,那你說說唄。我還真挺好奇的。
我說,她呀,是我在錯誤的時間裏,因為別人一句錯誤的玩笑,錯誤的糾纏在一起的人。最後啊,因為某些誤會,分開了。下定決心老死不相往來,卻又陰差陽錯的聯系了。
那你想和她在一起麽?黎悅看著我,認真的問。
我想了想,搖了搖頭說,她人挺好,對我也好。只是,我和她之間有很多不同的觀念。我慢熱,對待陌生人現實冷漠,喜歡幹凈整潔,註重細節。她熱心熱情,可惜的是,我不是那個可以降服她的人。
為什麽要降服?黎悅問。
我只是打個比方。我說。那時候像個傻子,以為自己可以做她的唯一。後來,我決定和她分手,不再關心她的一切,和那些始終都沒有答案的謊言,整個人突然就釋懷了。我用執著燒死了所有的謊言和糾纏,那片荒野慢慢長出了理智冷漠和清醒。
黎悅突然坐直了身子,用力的握著我的手,問我,你說我們最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?
我伸手把她攬入懷中,輕輕摩挲著她的臉,在她耳畔對她說,無論我們最後生疏成什麽樣子,曾經對你的好都是真的。就算終有一散,也別辜負相遇。希望你不後悔認識我,也是真的快樂過。想我了就找我,別管我是不是在睡覺,是不是心情不好, 是不是在吃飯, 是不是會打擾, 沒關系的,你可以和我分享快樂,也可以抱怨委屈,我都聽著。
離開的路上,本想質問70號碼的她,終究只是不鹹不淡的閑扯了幾句。開不了口也不願過多糾纏。如果能回到以前,我會選擇不認識她,不是我後悔,是我不能面對現在的結局。
拉黑所有聯系方式,以為可以一別兩寬,不再重蹈覆轍。只是,70啊,我遠比你想象中愛你,也遠比你想象中冷漠,不是不愛了,而是你不值得了,起初我們不清不楚的開始,我就該想到該明白,早晚一天我們會不明不白的結束,一切都是我選的我沒資格後悔。
那時候睡到半夜。手機響了,會下意識的拿起來,看看是不是你發來的信息。 聽到熟悉的歌似曾相識的場景,都會恍惚的覺得還在一起。你不明白,那時候的我感覺自己好像個神經病,一會覺得天大的事能活著就好了,一會又覺得壓抑的喘不過來氣,靜靜崩潰默默治愈。
無數次想過,如果再見面會說些什麽,會不會還像從前一樣熟悉,會不會一見面就忍不住給對方擁抱?但事實是,再次見到你,我們之間仍像隔了一道銀河。
我只是不明白,你並不缺男人,所以你並不需要我,那麽為何非要彼此糾纏。
你總是沒完沒了捧著電話,固執己見的讓別人接受你的意見,閃爍其詞的回答,敷衍的生活態度,以及最可笑的是你床單上的斑駁的汙跡。也許,其實,可能,我們只是下半身關系,是我自以為是了。不過,還是很開心可以遇到你,只是很遺憾沒辦法。
現在的我,無牽無掛,孤獨又隱忍,生活獨立。盡量不去打擾,不麻煩他人,不會向別人展示軟弱,不被外界察覺到渴望關愛這樣的心理需求,按部就班的過好每一天,似乎其他人對我來說都是多余的。不再像從前活的像個小醜一樣,不斷的試探自己的底線,挑戰自己的原則,演盡了所有的悲歡離合,弄的身心疲憊體無完膚。
是你親手打開這個宛若潘多拉魔盒一般的欲望與誘惑,可是我沒有辦法關上。我不恨你,真的,70。我依舊是那個希望你過得好,活的真實開心幸福的人。曾經那麽的憧憬自己能夠給於你這一切,現在只能默默祝福你。
願彼此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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